星期日, 12月 28, 2008

[改編]永恆者

角色:

A、B、C三人在舞台上,AB年紀相仿,約近中年,C則遠年輕於A、B兩人,有著青春勻稱的肉體以及純真的臉龐,但性別不明。B是死者。A是B長年的朋友,C扮演與B來往的許多對象。但A、C兩人並不相識。

 

場景:

這是一個假想中的葬禮,有一個像是棺木的空間,但空間稍大約可容納二至三人,有一個門可以把棺材關上。B一直在空間裡面,A一直待在空間之旁像撫著棺,C停在另一側稍遠的地方,看著B。舞台上紅色和白色的蠟燭交叉點著;許多紙蓮花在地面,棺材的空間偏上方擺著十字架。

 

 

A:你還記得那部電影嗎?我們都到清場的時候才發現電影已經結束,然後我們都不想回家,沿著民生東路吹了一個晚上的風,你的圍巾還不小心被風吹走。你還記得那部電影嗎……

B:白皮膚的、黑皮膚的、黃皮膚的……瘦弱的、豐滿的、嬌小的、壯碩的……我的身體是一座祭壇,男男女女在我身上告解,我是人體試驗場,是他們排解寂寞的焚化爐。紐約、舊金山、新加坡、香港、台北….我不是死了,我只是凋零,只是藉著長長的睡眠反芻我人影交錯的一生……

A:你還記得嗎?很多年前的春天,一個下午。

B:一個下午,我們都很年輕。

A:我們都很年輕,那個下午,在沙崙的海邊。

B:在沙崙的海邊,我們一起看周圍的人,他們走來走去。

A:他們走來走去,我們都很好奇,他們互相交換眼神。

B:他們互相交換眼神,然後,他們就走進。

A:他們就走進沙灘上的防風林。

B:防風林裡面很暗,很暗。

A:很暗,你想跟著進去,但是我不敢。

B:你不敢,但是我跟著去了。

A:你跟著去了,我怕你在裡面會發生什麼事……

B:沒有!

A:沒有嗎?

B:沒有。

A:真的沒有嗎?

B:沒有。

A:那個下午-我們都還年輕。

B:是啊,我們都還年輕。

A:現在我老了。

B:你老了,但是我不會,我會永遠停在現在,我是永恆。

A:你是永恆,但是你已經沒有生命了。

B:生命是虛無的。

A:生命是虛無的,身體不也是嗎?

B:可是我們都喜歡虛無的東西。

(C走近,走進棺材裡。)

A:是啊,我們都喜歡虛無的東西。

B:我曾經在台北車站,看上了眼,就在地下停車場的角落做了。

(C蹲下面對著B,B雙手捧著C的頭,兩人不動。)

B: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C:我……嗚,啊嗯……

A:你還記得夏日之戀嗎?

(C回到原處。)

B:任性而青春的。

A:青春的,我們都沒有了。

B:你沒有了,我是永恆的。

A:你是永恆的,我來不及讓你看到最後的庫柏力克。

B:那是你的未來了。

A:那是我的未來了,我們的過去也沒有諸神與野獸。

B:諸神?說一段來聽聽。

A:你記得科學怪人嗎?

B:我記得,就像我們一樣。

A:諸神與野獸說的是創造螢幕裏的科學怪人的詹姆斯威爾,老的時候隱居在自己的別墅內,有天來了一個新的園丁

B:他是個猛男嗎?

A:他是個猛男。

B:那真有趣,他們搞了嗎?

A:沒有。

B:喔。

  你還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起翹課嗎,我帶你到附近的女中,我們爬進了圍牆-

A:結果被她們的教官看到,趕緊在學校裡亂跑。

B:你記得我們最後躲進哪裡嗎?

A:我不記得耶-

B:我們躲進女生廁所裏面,你還被我拉進同一間。(B把A拉進棺材裡。)

A:有嗎?

B:你在垃圾桶裡看到沾血的衛生棉,我假裝要拿起來丟你。

A:我想起來了。

B:你想起來了。

A:然後-

B:然後-你想起來了嗎?

A:我忘了。

B:你一定記得。

A:我真的忘了-

B:我把手-(B把手伸進A的衣服)

A:    伸進我的衣服,還有-

B:繼續說。

A:還有-

B:可是你把我推開了。(A推開B,回到棺材外)

A:我跑回去上課,你整天都沒有回來。

B:為什麼?

A:什麼為什麼?

B:你為什麼要推開我?

A:……我不知道……

B:你有勃起。

A:我沒有。

B:你有,而且不大。

A:……我忘了……

B:所以我本來也打算忘了。

A:然後呢?

B:有一個女生課上到一半來上廁所。

C走進空間,嚇一跳。)

A:你的第一個女朋友。

B:我的第一個女朋友。

(B拉起C的手,兩人親密。)

A:你們每天一起搭火車上下學。

B:當然。

A:我都在隔壁車廂。

(B把牽著C的手放開,C錯愕離去。)

B:我知道。

A:那段鐵路現在電氣化了。

B:那是你的未來了。

A:那你呢?

B:我是永恆的。

A:你是永恆的。

B:那是一個下雨的晚上,我在公司-

A:我後來也開始去了。(A踏進去,坐在地上。)

B:他剛失戀,一個人坐在那裡-

A:我也曾經這樣一個人坐著,感覺好孤單。

B:我去跟他聊天,安慰他。(B坐下,搭著A的肩。)

A:有人安慰真好。(A依偎在B肩上。)

B:我跟他回家,當晚就上了他。(兩人站起,A離開棺材。)

A:第二天他就走了。

B:感覺如何?

A:一種快樂,同時也是一種悲傷。

B:反正他們早晚也要面對的。

A:是啊,我們都必須習慣這一切。(C走到棺材旁但不進去,望著B)

B:但是我抽離了,我是永恆的。

A:你是永恆的。

C:  你是永恆的。

A:這也只是你的遊戲之一。

B:是呀。(B向C招手,C走了進去)

  我有各式各樣的遊戲。(B與C擺出各種體位。)

A:你要注意自己。

B:我知道。(B與C停止擺姿勢,C回到棺材外。)

  但是來不及了。

A:來不及了。

B:我已經成了永恆。

A、C:你是永恆的。

B:像是一種口號,不是嗎?

A:你是永恆的,但是你開始腐爛了。

B:但我還是永恆的。

A、C:你還是永恆的。

A:我後來認識了一個人-

B:喔?

A:他-很完美-

B:是嗎?

A:就像是-

B:就像是?

A:就像是雕刻出來的人一樣,像大理石那樣堅硬又圓潤的質感……

B:他現在人呢?

A:離開了。

B:(哧笑)哼哼。

A:不是那種離開,是暫時的,是工作,一趟遠行。

B:是嗎?

A:他會回來的。

B:時間是難預料的。

A:是啊,時間是難預料的。

B:(兩手各指著紙蓮花跟十字架,恰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姿勢)你覺得我應該皈依哪一個?

A:我不知道,我不能幫你下這個決定。

B:我可以兩個都相信嗎?

A:可以吧,或者兩個不信。

B:至少我是永恆的。

A、C:你是永恆的。

B:你會燒了我嗎?

A:假如你要我燒的話。

B:燒了以後我還在吧?

A:嗯,你還在,你是永恆的。

B:我是永恆的。

A、C:你是永恆的。

(B把棺材的門關上,A將紙蓮花收集到棺材的空間前面,做點火樣。點玩火後A和C都準備離開。)

A: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C:前鎮子吧,他請我喝東西,我就帶他去湯姆熊打電動,我玩跳舞機給他看,還有帶他玩太鼓達人,他跳不動跳舞機,可是打鼓好厲害唷!節奏感超好的,真是輸給他了!後來啊我問他要不要我的手機他說好,我就留手機號碼給他了。不過沒想到再看到他是在這種時候喔……

A:這樣呀。

C:不過他看起來好像一直都很累的樣子就是了。

A:是啊,他是應該休息了。

C:那……沒事的話,我先走嚕……叔叔掰掰。如果我們下次遇到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去玩喔。

A:好,掰掰……

(C退場,A回頭望著棺材。)

A:你是永恆的…….那我們呢?

星期五, 12月 05, 2008

U Planet

虛擬一段旅行
的長度
約短於世紀可以
遺忘的邊緣
堆放在博物館與遺跡的
歸類與丟棄骨頭們

複製一座塔
的高度
約低於一首詠嘆
抽噎的底限
儲存在筆記和車後座的
規則與打破規則們

拆解一把琴
的速度
約緩於一部小說
作廢的會議
刪除在餐點與洗手間的
零食與擦手紙巾們

抽離一組符號
的尺度
約寬於觀眾可以
飲食的興致
解碼在落地窗和燈光的
姿勢與反應時態

星期四, 12月 04, 2008

Z Planet

請說服衛星
發光體的遙遠
反抗引力之徒勞
請給予他系統
即使背離了
任何軌道

恆星的世界裡
黑洞在
最絢目的爆炸後
開啟所有次元的門假如它們存在
但請燃燒他
並觀賞
質量微小的灰燼

請裝作知情
或許核心
是未結凍的液體
左右他的方向
如果可以
能否伸出你的引力
讓他墜落成山脈
緩慢噴發
過剩的幻想

星期一, 12月 01, 2008

只有雨天需要商店

只有雨天需要商店
只有季節愛與神祕
他們意見紛歧的會議
在過於潮濕缺乏光線之後就

可以聊聊沮喪
那是一種氣候
擅長爬行
並且以他們為主詞
做許多未雨綢繆的練習

只有雨天需要購物
因為獨立的成分是醣
二氧化碳和日光
缺乏是貨幣
因此每個晴天都是貧窮的

再回到商品
每種商品擁有情緒
和豐富季節性
曾有過幾個冬天
趁天色尚黑上架陳列
夏日則有雨林
標榜單純性愛情
樹皮使人不需裸體抗爭
汁液戰爭血液
日光悔暗是挑逗並非凶兆
造成熱賣

只有雨天需要商品

公路 (一)


  你依舊記得與父親共駛,不斷投宿旅舍的夢。你們談論家中備妥晚餐的母親,不論因夜深而停留過幾夜,都確知已備妥一桌的飯菜的母親。而現實中你們交談甚少,或許遠不如你稱作協商的次數。

  你將他歸類為與父親的公路電影,且不屬於逃亡,而是無止境的歸途。你們的場景只有跑車、旅社與每條道路都有的速食店。在速食店的短暫停留你們遇見各種穿著、年齡、稱謂的父子。並從來未曾交談,只交換著熟悉與陌生混雜比例不同的眼神。你想像兩台巨大的扭蛋機隨機掉落各種父與子的組合,也看到了面目模糊的你們分別在兩旁拿著彼此給予的硬幣投入、轉動開關,並等待被並置於夢中那輛紅色跑車、然後駛進暗沉的街道,朝向似乎是家的建築但終究被窗外的霓虹燈管提醒那不過是另一家主題鮮明的旅舍。你們休息但並未入眠,趁天亮前再度投入下一個似曾相識的城鎮。城鎮的旅舍風格各異,而最終讓你們安心的地點是不論到何處永遠紅橙相間但有著鵝黃色洗手間的速食店,以及你們在現實中從來不曾擁有的跑車。

  這不是一再重複出現的夢,但它比你做過任何重複的更加深刻,你不確切從不斷的街道中醒來是哪一天,但肯定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夢境不曾再來,僅在你難以抉擇時自記憶浮現,你從未理解那是怎樣的象徵,只知道氣味、場景、顏色以及面目不清的那些人物。